碟評/ Depeche Mode《Spirit》:Reach Out and Touch
圖片說明:睽違四年,Depeche Mode再度推出新作《Spirit》(圖片來源:Depeche Mode官方粉絲頁)這天起了個大早,去參加一個座談會,主持人是《Bloomberg》新聞頻道的主持,受訪者是 Sire Records 的老闆 Seymour Stein 和名製作人 Nile Rodgers,看到這樣的陣容,不用說一定是在講 Madonna,特別是《Like A Virgin》那段時間。 我真不明白要花錢進來這種活動,竟然聽人家說一些在電腦按幾個鍵都能找到的內容,主持人問的問題完全沒有重點,想不到 Q&A 的部份,竟然也毫無驚喜,聽得我一直打呵欠(我有舉手發問,但是沒
圖片說明:睽違四年,Depeche Mode再度推出新作《Spirit》(圖片來源:Depeche Mode官方粉絲頁)
這天起了個大早,去參加一個座談會,主持人是《Bloomberg》新聞頻道的主持,受訪者是 Sire Records 的老闆 Seymour Stein 和名製作人 Nile Rodgers,看到這樣的陣容,不用說一定是在講 Madonna,特別是《Like A Virgin》那段時間。我真不明白要花錢進來這種活動,竟然聽人家說一些在電腦按幾個鍵都能找到的內容,主持人問的問題完全沒有重點,想不到 Q&A 的部份,竟然也毫無驚喜,聽得我一直打呵欠(我有舉手發問,但是沒選上我)。
座談會結束後,在用餐的地方,碰到了 Seymour Stein,自我介紹後,我問了他一個,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你當天簽 Depeche Mode,把他們帶去美國,但是成績一直不好,甚至大家差點以為他們是「One Hit Wonder」,他們第一首上榜的單曲是〈People are People〉,但一直到了 90 年他們才大紅,你怎樣會願意花這麼長時間,去等待他們成功?你當天為什麼會簽他們,同時為什麼對他們有信心?」
「Cello,我是聽說有這樣一個團,當時我也在美國發行 Daniel Miller 的作品,他是一個對音樂很有想法的人,今天他絕對是一個傳奇人物,我聽說他把 Depeche Mode 簽了下來,立即搭飛機去倫敦,再乘車去 Basildon 看他們演出。
我聽到他們的歌曲,看完他們演出,感覺他們這幫年輕人不是池中物,歌曲也非常流行,當年他們 4 個人,3 個在彈 Keyboards 加一個主唱,這樣的組合在當年是很新鮮,我就決定簽下他們。
當〈Just Can't Get Enough〉在美國跳舞榜有不俗的反應,我知道他們一定會紅,我們也很努力地用不同方法去推廣他們,我承認我們也有做錯的部份,像一些 Marketing 的決定。
但我一直相信,只要有好的作品,就會有紅的機會,而當〈Personal Jesus〉跟〈Enjoy the Silence〉出來後,我知道我等到了,雖然時間有點久。
我很高興到現在為止,〈Personal Jesus〉仍是華納賣得最好的 12 吋單曲,我相信這個紀錄不會再有人打破。」
從 Seymour Stein 的回答,我們可以知道當初他是對 Depeche Mode 很有信心,沒有放棄他們,他眼光是一個重點,耐心也是需要的。
從一鳴驚人的首作《Speak & Spell》到實驗性質濃厚的《A Broken Frame》
相對於 80 年代那一波英倫藝人攻陷美國,Depeche Mode 可以說出師完全不利,整個 80 年代初期只有一些零星的火花,甚至團員早期都曾覺得要放棄美國市場。
難唸的法文團名,對比其他英倫團體,他們長得跟帥有著一段很長的距離,早期穿衣打扮,絕對是可以用不知怎辦來形容,不相信大家可以找回他們早期的 MV 看看,你很難想像,音樂這麼 Cool,這麼有品質,但是會穿成這樣。
直到 Anton Corbijn 接手他們的視覺後,從〈Strange Love〉開始,Depeche Mode 才開始會穿,Levi’s 501、Dr. Martens、Jean Paul Gaultier 等,以黑為主調才突顯他們的型。
而 Depeche Mode 的音樂,其實跟他們的製作人,有著很大的關係,最早兩張《Speak & Spell》和《A Broken Frame》,雖然前者是 Vince Clark 做主導,後者則由 Martin Gore 接手創作,但 Mute 的老闆 Daniel Miller 在音樂部份,參與了很多,在器材不多下,將有僅有的發揮得淋漓盡至,特別是《A Broken Frame》,Martin Gore 並沒有像 Vince Clark 那樣有清晰的視野,知道自己要幹嘛,變成要在錄音室中,尋找方向,Daniel Miller 只好在錄音室不斷地做試驗,雖然兩者都是流行電子音樂,甚至有點糖衣,但《A Broken Frame》很明顯是帶點實驗味。
《Construction Time Again》加入工業元素 開啟「柏林三部曲」
Alan Wilder 的加入,明顯地在編曲上補強了他們的不足,〈Get The Balance Right〉這首被譽為 House / Techno 的先軀作品,只是 Alan Wilder 的牛刀小試,《Construction Time Again》專輯中,我們才真正看到 Depeche Mode 的野心,Gareth Jones 的加入,在聲響上的操盤,Sampler 的出現,而 Martin Gore 在看完 Einsturzende Neubauten 的演出後得到的啓發,把工業元素的引入,開始在柏林 hansa 錄音室錄音,開始了他們的「柏林三部曲」。
《Construction Time Again》、《Some Great Reward》、《Black Celebration》,這三張以《Construction Time Again》最為實驗,他們用盡了各種各樣的方法,Sample 很多奇怪的聲音,〈Pipeline〉更跑去地下道錄音,火車經過的聲音都收進去,周遭環境所產生的聲響,都成為了音樂的一部份。
《Some Great Reward》則在聲響的掌握上有了心得,在編曲上更能得心應手,〈People Are People〉打進了美國,這對他們來說是突如其來的成功,但是歌詞探討的內容,卻是極之沉重,從關於 SM 的〈Master and Servant〉,質疑上帝的〈Blasphemous Rumours〉,當然還有教人心碎的 Balled〈Somebody〉。
接下來更黑暗,較難消化的《Black Celebration》推出,沒有了流行易記的旋律,但那種氣氛與不安,卻是會叫聆聽者沉淪不想逃脫,你可以說很種歌德味,而在 Reverb 的運用上,這張可以說是完美示範。
《Violator》再度立下新里程碑
Daniel Miller 因為 Mute 在商業上漸漸取得成就,旗下 Erasure(Vince Clark另一個團)、Nick Cave 等藝人也在商業與音樂上獲得肯定,要專注廠牌的發展,再沒辦法長時間在錄音室工作,Gareth Jones 也開始覺得合作上沒什麼火花,Dave Bascombe (Tears For Fears 的製作人)接手了製作人的一席,《Music For The Masses》在商業上獲得了更大的成功,特別是在美國,工業元素少了點,取樣用了很多古典樂器,在編曲上,用上了很多帶有 Minimal 的古典手法,像 Michael Nyman、Philip Glass 這些人的影子,而這張作品裡 Alan Wilder 更有著很大的發揮,在商業與藝術上有著很好的平衡。
如果要分 Depeche Mode 的前後,《Violator》是最好的分水嶺,在此之前,他們不怎麼用吉他,就算用都是用來點綴,像〈Behind The Wheel〉,但在《Violator》開始,吉他會在很多歌曲中作主導位置,有很多老歌迷,覺得這樣已經不是那麼純電子,但卻吸引新的樂迷進入了他們的世界,而且人數比從前多很多。
Flood 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他對電子合成器的研究,加上以往製作音樂的經歷,他一直很想製作 Depeche Mode,因為他感覺到他們能寫出很好的旋律,但在音樂上會有一個比較實驗方式去表達,正是他一直想做的事,結果《Violator》在取樣上少了,轉回去模擬電子合成器的聲音開發上,剛聽的時候感覺沒有了之前的刺激感,好像走回從前,吉他運用多了,但聽久了後,會發現那種電子音樂的本質,正是實實在在充塞著每個角落,深入淺出地表現出來。
電子音樂搖滾化的經典之作《Songs of Faith and Devotion》
這時 Rave 爆發,House、Techno 等進入了排行榜,電子音樂因為器材便宜了,大量的「臥房電子」組合出來,Warp、R&S 等電音廠牌的出現,Aphex Twins、LFO、808 State 等成為了這一波電音的主導,Depeche Mode 雖然仍是皇者,但接下來那一步是怎走,更引人關注。
Dave Gahan 搬去了 LA,所接觸的音樂都是 Jane Addition、Grunge 這種,當 Depeche Mode 再次聚首的時候,他變得跟其他人格格不入,用的是美式的英文,喜歡跟聽的音樂都跟其他的不一樣,毒品更使他變了另一個人,開始變得霸道,甚至要求改變音樂的製作方式,要求大家在錄音室一起 Jam,從前 Depeche Mode 不願接觸的禁忌全都來了,要用真鼓,要聲音更穢,更多吉他,還有福音、Soul 等,那時 Andrew Fletcher 覺得他瘋了,更打趣說是不是要合音天使,結果最後真的用上了。
《Songs of Faith and Devotion》這張在大家關係緊張,氣氛極度不融洽下,卻是 Depeche Mode 最大的突破,當其他人正努力把電音弄精緻時,他們卻反其道而行,同時你會發覺他們跟 U2 很像,當年 U2 正在努力搖滾音樂電子化,而 Depeche Mode 則是電子音樂搖滾化,雖然方向是不一樣,但卻是殊途同歸,很明顯跟當時的電音有著不一樣的區隔,把自己擺上了不一樣的位置,同時把從前自己的界條,一一打破,為後來者提供了參考,特別是現場演出,電音界也學會了如何把真實樂器引入。
雖然 Dave Gahan 的執意孤行,突破了 Depeche Mode 的本身框架,但 Alan Wilder 卻因為工作的不平衡,有著脫團的打算,結果在長時間的巡演後,Alan Wilder 決定離開,而 Dave Gahan 也因為沉淪毒海,Martin Gore 的醉酒,Andrew Fletcher 的精神緊張,整個團都支離破碎。
正式踏入數位音樂世界的《Ultra》
還好 Daniel Miller 嘗試利用音樂,能再一次凝聚他們,但沒有了 Alan Wilder,就好像椅子少了一隻腳,雖然仍能站著,但是不會很穩,變成製作人是誰是一個很關鍵的考量。
最後由 Bomb The Bass 的 Tim Simenon 接了這個位置,而從《Ultra》這張專輯開始,Depeche Mode 的製作人都是比他們年輕,我常覺得有一定歷史的老團,應該找年輕的製作人,才能跟上時代。
Tim Simenon 的進入,不單是他一個人,連他在 Bomb The Bass 常用的班底都找了進來,在經過千辛萬苦,中間還碰上了 Dave Gahan 自殺不逐的危機,《Ultra》終於完成了,Depeche Mode 終於可以延續,音樂上就像 Depeche Mode 的身體,身上穿上了 Bomb The Bass 的衣服,特別是節拍的運用上,用了很多 Hip-Hop 節奏,是與時並進,再沒有急激的節奏,Martin Gore 更表示,現在在創作快歌時,會有尷尬的感覺。
電子音樂是跟著科技一起往前,《Ultra》開始用起了 Protools 錄音,接下來的《Exciter》引入了 LFO 的 Mark Bell 當製作人,他更是利用電腦去處理大量的聲音,同時也開始引進了電腦軟體合成器進入了 Depeche Mode 的世界,節拍開始細碎複雜,聲音也精緻而數位味重,當然放在今天來時,這樣的做法比比皆是,但在當年可說是具相當的前膽性,影響了後來製作音樂的手法,特別是 Folktronica 和後期的 Radiohead。
在《Exciter》時,因為 Dave Gahan 也開始創作,但是卻沒有獲得了團員的關注,加上其他團員不想參加音樂節的演出,做成了 Dave 自我證明的野心,推出了個人專輯,同時再出現分裂危機,Martin Gore 也推出張翻唱專輯,Andrew Fletcher 則開始當 DJ 與建立個人音樂廠牌 Toast Hawaii(自從旗下的藝人 Client 離開後,這個廠牌已沒再運作)。
Ben Hillier 接手製作近期專輯
危機就是轉機,在各自出走後,在往後的 Depeche Mode 生涯中,反而產生了一個穩定的期表,製作專輯、巡演、休息、各人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製作個人或跟人合作專輯,再回到團隊,成了每 4 年的一個週期。
接下來,他們進入了 Ben Hillier 製作的三部曲時期,本來沒有這個想法,但在《Playing the Angel》合作愉快,才發展成為三部曲,而 Dave Gahan 的作品,也開始出現在 Depeche Mode 的專輯中。
錄音師出生的 Ben Hillier 在製作上繼承了 Flood 那樣的傳統,雖然比 Depeche Mode 年輕,又不是他們的 Fans,但正因為這樣在音樂的切入點,跟上兩張很不一樣,加強了模擬合成器的比重,而且某些歌曲 Andrew Fletcher 更彈起真貝斯,而 Depeche Mode 的音樂,更是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根源,特別是創作部份,Blues 的比重愈來愈多。
《Playing the Angel》、《Sounds of the Universe》、《Delta Machine》,愈往後的專輯,你會發現你很難再分出 Dave Gahan 跟 Martin Gore 的作品,兩者好像已經分別不大,Mute 也再一次地回到獨立狀態,Depeche Mode 也從《Delta Machine》開始跟 Sony 拉上關係,縱使 Daniel Miller 仍參與製作部份,而 Mute 的 Logo 仍出現在 Depeche Mode 的專輯中,但是在環境的變遷,與市場的改變,合作方式也有著不一樣的變化,雖然外人可能不大看出來。
安於本分的新作《Spirit》
當傳出 Simian Mobile Disco 的 James Ford 會參與 Depeche Mode 的新專輯,自己是有一定的期望,這位前獨立樂團 Simian 的成員,加上曾製作 Arctic Monkey、Mumford & Son 與 Klaxons,無論在電音與搖滾都很有自己一套的 James Ford,會跟他們有什麼樣的火花呢?
《Spirit》出來了,第一次聽感覺,他們突然激進了,有朋友說他們今次有點憤怒,也有人說今次政治味濃了。
當今天電子音樂,特別是電音舞曲那邊,發展一日千里,不斷地有新名詞推陳出新,而 Depeche Mode 感覺好像只是獨自在做著自己的事,跟外界好像沒有什麼聯繫。
聽著新專輯《Spirit》,只能說這是一張非常安守本份的專輯,談不上什麼樣的大突破,也沒有什麼破格之處,原以為 James Ford 的出現,會引入多些舞池或 uplifting 的東西,可惜事與願違,如想在 Depeche Mode 新作中跳舞,那只好寄望在他們推出單曲時的 Remix 身上。
對我來說,這張絕對不是他們最差的專輯,但是那種距離感,又不像《Song of Faith and Devotion》那樣超脫,《Spirit》是有點荒涼的無力感,縱使他們用盡力氣,但是現實環境卻沒法改變的無奈。
畢竟他們人到中年,已經沒法回到柏林三部曲那段時間,那種敢於跟社會對抗的執著,能保持著自省和對現實的觀察,已經是很難得。
當然,我不會期望他們會全面投入 EDM 的懷抱(我其實不介意,甚至好奇如果今天是 Martin Garrix 或 Chainsmokers 製作他們的專輯,或 Remix 他們的歌曲會是怎麼樣)。但一組走了快 40 年的電音代表樂團,今天仍能一步一腳印地走著,那已經是難能可貴,最起碼他們並不是努力地留戀昨日,一直在現場演唱金曲的老團,那已經是非常難得。
後記:
有些有趣的事情,在這邊寫一下,可能大家不知道的。
1. Martin Gore 的親生老爸是個老黑,那跟他的創作才華不一樣是不是有關呢?
2. Dave Gahan 自我毀不滅後,聲音沒了,找了老師重新學習發聲與唱歌,跟從前他的唱法比起來,今天他比昨日會唱,但每次看到他現場時,那些手勢與台風,讓我想起張學友。
3. 當別人做 Remix 時,只是把歌曲延長,加點效果就了事時,他們己經找人來重新解構他們的作品, 80 年代他們找來 Dub 的大師 On-U Sound 的 Adrian Sherwood 來 Remix,現在聽起來仍然前衛。
4. Depeche Mode 很少翻唱別人作品,到現在為止只有〈Behind the Wheel〉單曲背面的〈Route 66〉和 Bono 邀請他們參與《AHK-toong BAY-bi》翻唱 U2 的〈So Cruel〉。
5. Mute Records 跟 Depeche Mode 沒有合約,大家是握手合作,在製作與企宣唱片,大家各付一半的費用,有利潤產生就一人一半,這個關係直到 Mute Records 賣給 EMI 後結束。
6. 很多人都以為 Andrew Fletcher 最沒事幹,其實他是處理團的經紀,所有關於團的商業事務都是他來處理,同時也擔當主要發言人的角色,在製作時會判斷到底是要往那一個音樂方向。
7. Depeche Mode 的成員,前後 5 人,有 3 位現在住在美國。
8. Sire Records 的藝人中,銷量最多是 Madonna,第二就是 Depeche Mode
9. 他們找人做 Remix 時常獨具慧眼,很多藝人仍沒有人注意時,他們已找上,例如 Portishead、Air、Matthew Dear、Stargate 等。
10. Bitch Vig 因為 Remix 了〈In Your Room〉,而有了組團的構思,就是後來的 Garbage,而 Martin Gore 後來也幫他們 Remix 了〈Queer〉。
11. 自他們 The Singles Tour 開始,引進了 Peter Gordeno 彈鍵琴,Christian Eigner 打鼓,但他們不會參與專輯製作,只是偶爾在創作上幫忙 Dave Gahan。
12. 今天 Depeche Mode 仍是電子音樂中,銷量最高的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