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音樂專訪│我是海邊的孩子─Suming 舒米恩
By 欣音樂2014/07/10
曾經你還知道他的漢名,他是圖騰樂團的主唱,也是第45屆金馬獎最佳新人獎得主,如今你回頭再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那名字,因為你知道他是Suming 舒米恩,他是海邊的孩子。圖片說明:我是Suming 舒米恩我是海邊的孩子,我的家是都蘭部落「我是海邊的孩子。」Suming這樣稱呼自己,因為他來自靠海的部落,海就是他的家。「海邊的孩子」同樣也是演唱會名稱,他想用音樂凝聚在地力量,將演唱會收入全部使用在Pakalungay青少年文化教育訓練,而這一路就辦了六年,帶領許多青少年一起學習與上台演出。談起「海邊的孩子」緣由,他說最早是因為圖騰樂團,「以前回去參加豐年祭,可能只是跟朋友團聚,但在看到團員們的家鄉知本
曾經你還知道他的漢名,他是圖騰樂團的主唱,也是第45屆金馬獎最佳新人獎得主,如今你回頭再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那名字,因為你知道他是Suming 舒米恩,他是海邊的孩子。
圖片說明:我是Suming 舒米恩
我是海邊的孩子,我的家是都蘭部落
「我是海邊的孩子。」Suming這樣稱呼自己,因為他來自靠海的部落,海就是他的家。「海邊的孩子」同樣也是演唱會名稱,他想用音樂凝聚在地力量,將演唱會收入全部使用在Pakalungay青少年文化教育訓練,而這一路就辦了六年,帶領許多青少年一起學習與上台演出。
談起「海邊的孩子」緣由,他說最早是因為圖騰樂團,「以前回去參加豐年祭,可能只是跟朋友團聚,但在看到團員們的家鄉知本與新園部落,當時都有青年會所也較有組織,和資源較匱乏的都蘭相比,我是很羨慕的。」從那時開始他意識到有文化才有歸屬,因此先舉辦拖鞋趴演唱會,將收入分給三個部落,希望藉此凝聚部落間的交流。
Suming一直渴望能做這些事,讓部落間能彼此凝聚,但後來面臨金融風暴,大家收入都變少,有時甚至會為了錢的事吵架,他覺得繼續下去不論是對圖騰樂團或是彎的音樂都是不好的。因此2008年開始,他想說應該要有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演出,於是開始寫自己的歌,也有了這個名字:海邊的孩子。「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摸索過程,能和部落的年輕人互動,了解他們在想什麼。」
「我帶這些年輕人方式不同,他們要先去砍竹子、下海抓海膽,才能來參加我的演唱會。」他希望部落的年輕人都要去參與部落的文化活動,這些年輕人也因為實際的參與,漸漸建立成就感,在舞台上唱起母語歌來充滿自信,他說「那個自信會讓一個素人在舞台上發光發亮,我沒想到最後可以發展成這樣。」
圖片說明:「很感謝部落的長輩與年輕人們。」
「真的非常感謝部落的長輩與年輕人們,尤其是去年辦阿米斯音樂節的時候令我感受最深刻,他們應該沒有辦法想像一個音樂節會是什麼樣子,可是當我說我想辦,整個部落都總動員出力來幫忙支援,那是建立在強大的信任感,如果沒有前幾年的努力應該很難達成。」Suming直說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而他正是從這一路開始累積大量的母語創作,多了不同的視野,也因為有了這些文化基礎後,他才感覺自己的創作是有根與位置的。
不丹旅程的反思 除了飯店我們還需要什麼
這些年,Suming去過許多國家交流演出,甚至前陣子剛從不丹旅行回來,也在旅途中獲得許多心得與想法,「一開始是去那裡參加文化論壇,後來想說待長一點時間,多跟當地人接觸,聊聊當地文化。」最後他們待了10天,不僅拍MV還做了幾場表演,但最令他難忘的大概不只有民風純樸的人們,也不只是秀麗壯闊的風景。
「這次旅行有許多感觸,不丹旅遊局規定遊客每日都有最低消費,而且未來還會再提高價格,藉此控管遊客人數。我真的覺得超酷的,不用蓋飯店也可以做觀光阿。」連鎖飯店到處都有,再怎麼發展也還是一樣的樣貌,人類繼續發展下去到底需要什麼,難道就讓全世界都是麥當勞跟可樂嗎?他覺得應該要保有自己的特色,因為自己與別人不同,才有能力去分享。
圖片說明:「保有自己的特色,才有能力去分享。」
「或許原住民這一個區塊還有這樣的條件,我覺得這是很棒的基礎,但要去找到一個模式,維繫住現在當下的自然條件與人文風情,這東西是無可取代,用錢也買不到的。」若將原住民文化視為一個品牌,如何保有傳統的特色,又有新的創意注入是他現在思考的問題,「台灣很妙,一直想把每個地方都弄成一樣的。可是像東京、沖繩、北海道等城市,他們都是大和民族,卻仍保有自己的當地特色,具有鮮明的印象。」一個品牌需要有自己的文化構思與創意,才有其內涵,否則空有技術沒有想法只能做繼續代工。他感嘆其實不用急著要把所有東西都往一樣的地方發展,台灣是有條件也有機會讓全世界都看到的。
我想說給你聽的,都藏在我的歌裡
「對我來說音樂或許是種工具,我會把想法和想說的東西藏到歌裡。」音樂不僅抒發情感,也是表達態度與發聲的管道,對於旅途中的反思與經驗,這些都將會反應在Suming自己的音樂創作上,不同於憤怒、情緒高漲的抗議歌曲,他的音樂溫暖而樸實,因為他覺得還是有群人在外圍,對很多事情沒有感覺,也許該試試別的方式,「那些人都要等到真的影響到自身的權益才會有感覺,可是真的要等到那天嗎?」
他想用音樂直接感動更多人,「大家喜歡聽情歌,好,那我就寫情歌,但我會把故事藏在歌裡,就像是<別在都蘭的土地上輕易的說著愛我>。我覺得歌夠有感情,大家自然而然就會喜歡,喜歡上這首歌後,歌詞是有血有肉的,便有機會讓更多人去了解、接觸這些議題,或許有一天他們能理解我們為什麼在街頭上。」
▲Suming - 別在都蘭的土地上輕易的說著愛我
「文化也是。我想要用母語創作,有人聽不懂,我就翻譯給你們看,不只有台灣,還有各國語言,讓譯者在翻譯的同時也去了解我的歌詞、我們的文化。」每張專輯Suming都將專輯翻譯成中英日法等語言,最新專輯《海洋‧森林》甚至打算譯成六種語言,「反正我就讓大家都懂我們在唱什麼,把這條件做足了,就是我們自己的根本。」
海洋‧森林:當阿美族傳統吟唱遇上西洋古典弦樂器
即將發行的最新概念專輯《海洋‧森林》,他說海洋跟森林是兩個很重要的意象,海洋是他的家,森林則是森林系古典弦樂團。「這真的是很酷的經驗,能和古典弦樂團合作,還一路表演到國家戲劇院跟音樂廳,幫我把原住民音樂拉到一個不一樣的境界。另一方面他們也想認識原住民的歌謠與背後的文化故事,我們一拍即合,一走就合作三年至今。」
在國家音樂廳表演後,Suming便有錄音的想法,直到今年將它整理出來。「這次全都是拿過去的作品與傳統歌謠,重新編曲改成弦樂團的編制,聽起來會完全不一樣,像是新的歌曲。」他說跨界沒有標準,要把功課都做足,讓兩邊的人能連結,使原住民認識古典樂,而喜歡古典樂的人能了解原住民文化。
圖片說明:第一次嘗試跨界,Suming想讓原住民認識古典樂,而聽古典樂的人了解原民文化。
「這樣的跨界真的是第一次,當然有還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經過這次的嘗試後,未來對於古典樂這塊也比較能理解。我沒有古典樂的基礎,許多東西只能來自於想像,再靠他們給我們資訊。」為了兩方的跨界合作,這次還特地採譜,先建立好基礎,「採譜真的是件很大的工程,超難的啦!」他笑著說原住民的音樂一直都沒有在記譜,就是很單純的傳唱,而且有些部分是比較自由,沒那麼精準的,「這裡是半音嗎?」「有一點點,但好像也不算。」很多小地方在古典樂裡找不到可以參考的範圍,讓弦樂團在採譜過程也是一大考驗。「像許多原住民的唱腔,對聲樂的理解來說可能會覺得不準,或是有些不和諧音程,但是應該不能只用那樣的標準去定義。」
專輯封面也是一大工程,「我覺得阿美族的吟唱與西方弦樂都是一種古典,既然音樂都是古典,視覺上也要古典,所以這次我們決定要在封面上加上傳統十字繡的圖騰,這其實花了不少心力,如果要手工一張一張織太耗時,不可能量產,但最後我們還是找到一間紡織廠,去研發織出一樣的圖案,沒想到成果一樣細緻。」Suming玩笑著說看到台灣有那麼厲害的紡織技術,令人驚訝,「那以後原住民就不用織布啦!」
「文化知識要持續使用才會存在著,要不然就被記錄保存放在博物館而已」
從第一張個人創作專輯開始,Suming將電音元素與族語創作融合,第二張《阿米斯 AMIS》結合拉丁舞曲、英式搖滾等編曲,《美式生活》回歸民謠類型的國語創作,到現在最新的《海洋‧森林》概念專輯與弦樂團合作。他在音樂作品上多方跨界,嘗試將原住民傳統音樂,揉合不同音樂類型,激盪出更多不同的火花。
「我做跨界,是因為想要讓原住民走出傳統啊!」大家一直在說「復古」,沒有在生活中實踐,持續使用它,最後大概就被放到故宮博物院吧!
「這是最後一個會刺繡的男人」
「這是最後一個會唱傳統歌謠的男人」
他覺得要去思考如何讓原本的文化面相到現代繼續被使用著,並找到一個新的使用價值。「現在回不去以前的生活模式,大家都去魚市場買魚,可是你去市場不會知道漲退潮、灑網這些生態文化知識,繼續使用是一個必然條件,不使用就是被記錄保存,等到某一天被放到博物館裡。」
圖片說明:「讓原住民走出傳統。當文化知識持續被使用,就不只是被記錄保存在博物館裡。」
這些文化知識、歷史故事,要找到一個技術面,可能是電影,或是音樂,透過不同的方式去創造現在這個時代新的價值。「大家都在說要做文化推廣,結果做一做最後就像豐年祭都觀光化了。想想如果年夜飯也觀光化,開放給外國人參觀,這樣吃得下去嗎?」再這樣下去,會失去原本的傳統價值。這也是他不斷嘗試任何連結的可能性,「如果要發展觀光,那我就讓阿美族豐年祭透過一個技術變成阿米斯音樂節;傳統歌謠透過一個技術讓它變成海邊的孩子演唱會或是Suming的專輯。」
這個技術,也是連結。文化知識會在原住民生活中繼續傳承下去,但技術層面這些事情,不管是不是原住民,只要有心願意跟這些文化知識連結,就有機會創造新的價值。「就像魏德聖拍賽德克族的故事,吳寶春用小米酒釀做麵包。他們做了這些事,提供這樣的技術並扣在這些文化知識上,那這些文化面相就有可能因為這樣而保留下來,並持續被使用著。」
「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人對這個文化有興趣,這樣的人夠多了,氣侯才有可能形成。這是我自己期待的,只要我在我們位置上持續的發光,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有機會讓大家知道我們是誰,我們的文化。」
文/-C≡C-
攝影/凱寧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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