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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專訪/文化流氓十年劍 龐克樂評墓誌銘 — 中坡不孝生

By 欣音樂2016/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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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專訪/文化流氓十年劍 龐克樂評墓誌銘 — 中坡不孝生(羅元成攝)

中坡不孝生與我們約在大橋頭捷運站,帶我們往延三夜市走去。民權西路與延平北路口的路邊攤,坐下後,鯊魚煙一盤接一盤。離開前,他把剩下的台灣啤酒裝進茶?王的空寶特瓶裡,不捨浪費。他說,大稻埕是他的情感原鄉,儘管他沒住過這兒,每回遇到挫折都要走來晃一晃;倒是從小住在老台北這兒的母親,年輕時整天讀著外國文學,企圖用思想逃離這裡。

台北西半的大稻埕如今是文藝青年的聚集地之一,年過三十的中坡不孝生自封為「文化流氓」,樂評文字狀似與「文青」對立,實則未必如此。高中時他總覺得旁人都是不知好歹的小孩,「自詡為一個比較走學術路線,後來就臭酸掉的文化流氓。那個時候就躲在後面看卡謬的《異鄉人》,非常悲苦,那本是我的聖經。」

年輕的「異鄉人」就讀永春高中,校園在山坡上,下方是一個兵營。那是 1998 年,他十七歲,後解嚴時代的肅殺氣氛還沒完全消去,大學錄取率低,聯考制度重壓著他,恰遇伍佰的《樹枝孤鳥》發行,台語不輪轉的異鄉人找到了居所,苦悶得以隨藍調吉他宣洩。

誰是雙面人?

中坡不孝生身著Akibo設計的伍佰「雙面人」鯊魚頭T恤。(羅元成攝)

伍佰改變了他的下半生,穿著由 Akibo 設計的《雙面人》鯊魚頭 T 恤,中坡說:「我其實見過伍佰本人,就是他發《冬之火》那張芭樂撈錢,把寫給劉德華、張學友、翁倩玉的那些歌,拿來自己再唱一遍的雙 CD。」

彼時是 2002 年底,他的性格還很天真,過往聽伍佰在九O年代初那些很藍調、很「黑」的作品時,自比為《黑奴籲天錄》(又譯作:湯姆叔叔的小屋)中的黑奴,遇上《冬之火》的酥軟芭樂歌深感背叛。於是,他前去參加辦在舊聯合報大樓地下室的簽片會,演講廳內,找伍佰簽完名後,偷偷塞紙條給偶像,紙條上寫著:「你為什麼寫不出〈少年耶,安啦!〉那才屌阿!什麼什麼的,我真的把紙條給他,我希望他記得。這大概是我對偶像做過最蠢的事情了。」

當年伍佰三十四歲,如今滿三十五歲的中坡才醒悟到,「人都會老,不可能三十歲還寫出那樣的歌。」新書樂評集《搖滾黑白切》所收錄的第一篇樂評作品〈誰是《雙面人》?〉即是寫伍佰,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篇樂評,投稿在《破報》上,文章最後寫到,聽伍佰「七年了,我長大了,也懂事了,我知道給伍佰太多的解讀與期待會讓他很累。」

「為什麼處男作要獻給伍佰?」「因為他是我,一生最愛的人。」他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

(編按:〈一生最愛的人〉是伍佰的歌,收錄在 1999 年的《白鴿》專輯當中。)

文化流氓

2002 至 2004 年是中坡不孝生的知識養成期,寧願不吃飯也要買唱片。(羅元成攝)

見伍佰塞紙條的前一年,中坡到了位於師大路的「地下社會」聽見 1976,發現「台灣居然也有和五月天一樣玩英搖,卻更厲害的樂團!」於是他跑去水晶唱片的辦公室買 1976 的專輯以及濁水溪公社的《臭死了》,從此開了耳界。考上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後,又在熱音社遇到翻唱瓢蟲與 Oasis 的全女子樂隊,見識到「文青三搖」——英搖、民謠、後搖的聆聽盛況。擁有創作慾的他自己也組團,負責打鼓,因受不了校園內的樂團上台都要翻唱〈Creep〉,開始自尋新的音樂養分。

2002 至 2004 年是他的知識養成期,寧願不吃飯也要買唱片。除了位於長安東路與復興南路交叉口,現在是星據點 KTV 的巷內的「廖俊貴」那兒的二手 CD,還有書。

那還是撥接上網的年代,由樂評人 Ricardo 主編的《另翼搖滾注目》成了他的樂團百科全書。全書樂人介紹是按英文字母的順序排列的,於是 Afghan Whigs 以及 Alice In Chain 取代了 Nirvana、The Smash Pumpkins 搶先佔上他心中的美國車庫搖滾地位。「那本書就讓你知道,喔,除了唱片工業導向,每次都會被提的這些團以外,還有一些很酷的團。」

自以為在與體制對抗的文化流氓讀教育大學,連去成德國小當實習老師都覺得像在服兵役,失戀後一空閒便會胡思亂想。創作慾萌發,源源不絕地溢向了另翼媒體《破報》的樂評專欄。2005 年開始,他把過去 4 年所吸收的音樂養分,全灌溉在投稿上。

《破報》手榴彈

中坡不孝生:「也許我真的丟了這麼一顆手榴彈,人家才開始思考說阿不要再用英文寫歌詞。」(羅元成攝)

「中坡不孝生」這個筆名,其實和音樂無關,不是為了投稿破報而想,是為了寫報告而故意取的酷名,「就像書裡講的,中坡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南港中坡里。阿我從小又很不孝,叛逆,所以叫『中坡不孝生』。」

2005 年寫伍佰後,第二篇就寫蘇打綠,兩者往後都不只寫過一次,有掏心肺的好評,也有捶心肝的負評。他說,自己讀樂評人 Lester Bangs 的傳記《剛左搖滾》讀到:「樂評有時候就是為了要搏版面,年輕人叫刷存在感,」於是故意找一些根本沒人聽,根本是鬼的東西硬把他捧上天,再讓他下地獄。

括號用來玩諧音,引號用來裝口語化的俗諺,標題讀起來就像一首首打油詩,為文思緒跳躍,個人化的風格沒人抄得來。可文風只是順手握著的刀柄,觀點才是刺向世界的刀刃。寫《破報》被攻擊最兇的一篇是〈不說英文那麼難嗎?〉,批判本地樂團歌詞滿口英文卻不知所云。「那是有點自戀或自以為是,我也覺得說幹,也許我真的丟了這麼一顆手榴彈,人家才開始思考說阿不要再用英文寫歌詞。」

初入行時,在《破報》樂評寫手還有小樹、Ricardo,「後來小樹跟 Ricardo 慢慢退出,我變成一個扛霸子,變成一個陳浩南要(把《破報》的樂評版面)扛起來。」他用文字獨奏(solo),故意找一個統派(亥兒樂團),一個獨派(閃靈樂團)的重金屬樂隊來寫,洋洋灑灑飆了一萬字。「當時丘德貞(《破報》前主編)他怕我真的被剿還說,你確定你要刊嗎?全文刊出阿!不然恁北怎麼會有一萬塊?」當時的《破報》稿費連標點符號都算,一個字一塊錢。

搖滾黑白切

十年寫作諷刺如人生,印下來仍是在「歷史」的夾縫內求存。(羅元成攝)

從《破報》發跡之後,引來諸多雜誌的邀稿,包括《ELVIS數位音樂誌》、《?河灣》專欄、《HINOTER映樂誌》等,今年集結十年樂評文字,精選出版評論集《搖滾黑白切》,原本量大到所選 30 萬字,出版社希望能再砍一半。

攤開《搖滾黑白切》 的目錄頁,樂評按年代分類,2008 年是個分水嶺,收錄作品數量銳減。那一年他剛退伍,找工作並不順利,空暇與精力不若以往,稿費並不足以顧家;接續數位時代浪潮,實體雜誌們也自身難保。2013 年收錄的作品皆刊載在網路、部落格,2014 年春天《破報》休刊,未來誠如他的作者簡介所述,「寫過的雜誌,幾乎都死光光了!」。

文化流氓開始他的文化逃亡,自認自己的文字不討喜沒市場性,無奈地說出:「我一直好像在過無間道的人生,就是我好像沒辦法靠我這些喜歡的東西得到報酬。」今年他出書,形容是在替自己的樂評生涯立一座墓碑,書末的感謝名單,先生/小姐姓名滿頁好比在奉祀先驅先烈。書最開頭是前輩 Ricardo 的推薦序,標題〈無法阻止的歷史必然〉,而在書末他給自己的跋則名為〈歷史終結與最後一ㄌㄨㄣˊ〉。十年寫作諷刺如人生,印下來仍是在「歷史」的夾縫內求存。

回頭敬孝

一股義氣湧上,他不僅想讓他有講音樂的機會,更決定要把自己畢生的第一本音樂書獻給他。(羅元成攝)

不說意想不到,《搖滾黑白切》竟是要獻給知名唱片設計師蕭青陽的。

2009 年,前任副總統吳敦義為讓失業率的數字好看,立政策把碩士畢業生送到政府單位去打雜。中坡也是其中一人,獲得短暫的空檔,隔年想寫一本聊八O年代書遂找上蕭青陽。

「八O年代用古生物學的角度來講,是寒武紀大爆發,很多奇怪的東西都噴出來。因為那時候剛開始有電腦跟電子音樂的概念,你會覺得說幹,現在的東西也不過是又那樣子,譬如〈Nobody〉就是復古八O。而且台灣最慘的是,韓國人都知道怎麼用,台灣人不會用還要等韓國人教你,幹你娘。」前幾秒還在傷感,講到這段便難掩台客本色,痛心疾首貌。

〈蕭青陽「我的八O,我的歌」訪談錄〉一文後來成了很多學院派引用的文章,訪問蕭的過程,「他有跟我講過一句話說,很奇怪,包括現在,找他的活動都是什麼路跑、談美食,跟音樂真的沒有什麼關。」一股義氣湧上,中坡不僅想讓他有講音樂的機會,更決定要把自己畢生的第一本音樂書獻給他。

書的第一版印出,寄到家中一箱一箱的當天是母親節,中坡說那是他給媽媽最好的禮物,以「不孝生」之名提筆十年,最終他仍以書回頭敬孝了。

民權西路地下道向下(羅元成攝)

一盤接一盤的鯊魚煙(羅元成攝)

採訪、撰文/阿哼;攝影/羅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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