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直擊 洪博熹《鏡像》系列創作

圖片說明：圖／Nina提供

「我最近會進行《鏡像》系列拍攝，妳有要來側拍嗎？」博熹在facebook上留了訊息。先前專訪結束後，我們依然持續聯繫，看過訊息我於是和博熹進一步討論拍攝細節。他希望在拍攝之前能有幾次溝通，透過對話，了解被攝者的影像故事，再進一步將想像中的場景組合起來：聽取故事、設想物件、建構場景，最後才來到影像創作的環節。

為了找尋影像故事，我想到一個認識許久的女孩，擁有藝術創作背景， 「Do good食時手作甜點」的Nina。我於是向她說明《鏡像》的創作主題，並將《走進－洪博熹的影像世界》的稿子提供給她參考，希望能讓她快速了解博熹的創作脈絡。經過一兩次討論，她爽快答應了，剩下就是拍攝時間的安排了。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鏡像》——透過蛇腹相機左右顛倒成像特性，營造出被攝者在鏡中觀看自己的情境意象，轉換攝影者與被攝者的角色關係。關於《鏡像》，Nina準備從母親、女兒以及愛的故事開始說起，於是選了一件紅色洋裝，短版的，帶些點點。她說這像是媽媽以前會穿的衣服，所以特地找了出來。

「妳覺得妳和媽媽長得像嗎？」我問。「妳們倆長的好像喔，果然是母女！」小時候，若有人這樣說，我立即的反應就是「哪像啊？」但漸漸地，隨著年齡增長，我開始發現和媽媽相似的地方，她這麼說。

「笑起來的樣子蠻像的啊！」我說。
「其實我覺得我們的背影比較像。」
「背影？」我開始有點好奇，畢竟這種說法倒是不曾聽過。
「連我老公有次看著我的背影，也這樣跟我說。」Nina笑著說；我想，故事似乎有個開頭了。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拍攝當天，我們抵達攝影師的住家兼工作室，與博熹進行討論。「哈囉，又見面了！」門一開，便看到博熹站在門口。待一身行頭、道具卸下，我們三人坐在客廳開始討論。「延續我們先前在網路上的討論，今天妳有什麼不一樣的想法嗎？」博熹問了Nina。我則是被地板鋪設的復古磁磚與一旁的蛇腹相機所吸引，顯得有些分心。「影像設定依然與媽媽有關，也因為背影與她相似的特點，讓我思考到成長過程以及與媽媽之間的關係。那就像是相互映照的狀態，某種「鏡像」的感覺。

「我想，我需要一面鏡子來表達這樣的感覺。」Nina這麼說。
「什麼樣的鏡子呢？」他問。
「一個大的全身鏡吧我想，舊式的那種，我也無法太明確地說出是哪一種樣式。」
「嗯嗯，我找找有沒有符合妳想像中的樣式。」他於是在家中各處，東找西找一番。
「沒有這麼大的鏡子呢！可能得在衣櫃角落拍攝了。」並帶我們到他所說的地方。
「那接下來呢？鏡子對映妳要呈現的畫面，代表的又會是什麼？」

鏡子與《鏡像》，母親與女兒，過去與未來，某種淺移默化的過程嗎？正亂想一通時，博熹已將蛇腹相機搬進房間了。拍攝之前，博熹細心地為我們說明拍攝流程以及今日主角——「蛇腹相機」的拍攝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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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圖／Nina提供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大型蛇腹相機與一般我們常見的相機差別在於，它的機身距離較長，所以外在光線透過鏡頭，經過蛇腹到達底片位置時，會造成光的衰減。此現象也使得測光數值有所落差。通常測光的話，就是測鏡頭外的光線，所以在使用8x10這種大型拍立得或是底片相機時，都得增加曝光值，其數值是藉由光圈、蛇腹距離、鏡頭規格（望遠／標準／廣角）各項因素去換算，以及符合「互易律」法則。

「互易律？什麼是互易律？」我問。
「就攝影基本原理來說，進光強度與曝光時間兩者關係是互逆的，也就是說，當光圈增一格時，快門就減一格，如此便能得到相同曝光結果。針對每種底片也會有不同的曝光時間，而底片的感光度也可在拍攝或是沖洗時，藉由增感方式達到預想的效果，這就是互易律法則。」大致說明過後，我們繼續進行拍攝環節。首先，他請Nina口述預想的視覺畫面，並在觀景窗重複確認拍攝位置。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妳想要的畫面是背影加上鏡中的妳這樣吧？」
「那背影與五官的關係大概是如何呢？背影清楚？五官模糊？」
「我的想法是：背影模糊，映照在鏡子裡的我則是清楚。」她說。

她才說完，我突然懂了；無須解釋，因為理解有了微笑。對於同樣身為女兒的我來說，「母親」是面鏡子，她在妳初次睜眼，望向這未知世界時，給了妳方向與希望。妳擁有她的眼睛？鼻子？或是姿態？Nina說：「是媽媽的背影。」

她是學習的範例，以及妳可預想的未來模樣。因為她，妳知道了身為妻子、媳婦以及媽媽角色在他人生命的重量。她給予了，妳也長大了。但妳或許不是她想像中的那般模樣，妳們溝通、爭執，彼此產生拉鋸；彼此相離，卻也相近。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當我還在她話語延伸思緒，相互交錯的那時，只見博熹忙著調整燈光位置與光照方向，忽遠忽近，忽高忽低。過了一會兒，他大喊「位置確定了，我要準備測光囉！妳先放輕鬆等一下。」邊說邊快步跑向房間。出來後，手上多了台相機，快速按了幾下快門後，喃喃自語的反覆唸著「光圈、快門、曝光秒數......」

接著，只見他熟練的抽換出底片匣內的底片，將它慢慢裝進機身，於螢幕前再次確認拍攝位置後說「OK！我們準備開拍了！等等妳絕對不能動喔！」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OK拍好！妳可以動了。」博熹說。並快速抽取出相機內的底片匣，帶我們走到客廳一台看似印表機的機器前。

「這是我們剛剛拍過的底片，而一張拍立得作品是必須將藥膜面與底片兩者結合，透過這台機器處理後，才能算真正的完成。」他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將藥膜套入底片匣，同時亦開啟機器電源試了試運轉。待一切步驟底定，他便將片匣平整裝入機器下方，按下開關，確認底片滾過之後就開始等。等什麼呢？等機器紅燈閃爍停止，代表影像處理時間結束，接著才能拿出底片，一張拍立得作品就完成了。

圖片說明：圖攝／酸鼻子

過段時間，他掀開機器拿出剛處理好的拍立得「顏色還沒有顯示完全，再過一下顏色都還會改變，但妳們可以看到構圖及景深部分的感覺。」他手拿作品對我們解說著。照片裡，透過媽媽的背影，映照出鏡中的Nina；她看著自己，溫柔卻又無比堅定。

「不知道這樣有沒有傳達出妳要的感覺？」他問。
沒有回話，看著她低頭觀看相片的神情，我笑了，或許很多想表達的情感，在無聲的當下，便說明了一切。

不光是攝影，說到創作或生活，我提問，博熹總是耐心回答。那關於未來呢？他說：「有人覺得靠藝術過活的夢想太荒謬；我不知道，但我被感動過，所以我相信持續做下去也能感動更多的人。」夢想或許很遠，但正因為擁有那些，我們才能繼續前進，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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