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之路基隆河河谷間的台灣採煤史

By 欣建築2023/11/01

菁桐車站後的鐵道與降煤櫃；攝影／Florence Kao

「文化之路」意指依照地理位置，及擁有的獨特歷史脈絡，所劃分出來的陸路、水道或其他通道。它見證某一地區的重要歷史時期裡，人群、貨物、思想、知識及價值觀上多面且持續的交流影響。

蚯蚓文化與新北市政府文化局提出「文化之路」的旅行路徑，從淡水河開始探討北台灣的文化歷史脈絡，今日我們從「??之路」、「茶之路」一路蜿蜒而上，親臨現場，走讀新北文化之路。

石底煤礦所挖到的煤會從石底大斜坑統一輸出到地面；攝影／Florence Kao

平溪線終點，台灣採煤史的輝煌起點—菁桐聚落
為支援福建造船廠的能源，1876年沈葆禎在基隆八斗子設立第一個官煤，揭開臺灣煤礦歷史的序章。台灣煤礦分布北起基隆，南至阿里山，遠至澎湖群島；但因交通與煤礦品質等問題，主要開採地集中於苗栗以北的地區。

品質最優良的「臺灣煤」出產於菁桐車站附近的「石底煤礦」，菁桐車站為台鐵平溪線之終點站，也曾為全台運煤量最多的車站。平溪線的誕生來自於運送煤礦的需求，由礦界鉅子「基隆顏家」出資建造，1921年完工後菁桐也陸續開鑿了石底一坑、二坑、三坑、四坑、五坑、六坑，年產量15萬噸為全台之最。

石底煤礦選洗煤廠；攝影／Florence Kao

石底煤礦周遭與煤礦輸送鏈結合的建築；攝影／Florence Kao

穿過菁桐車站，我們馬上看到兩座3層樓高的降煤櫃，當年運煤火車會直接開到降煤櫃下方裝載煤礦，經由鐵道往外輸送。當時作為台灣礦業領頭羊的「臺陽礦業」總辦事處就設在菁桐的石底大斜坑旁，周邊圍繞洗選煤場、捲揚機房、辦公室、倉庫、機電間、降煤櫃等，從目前僅存的大片水泥地板、柱石，不難想像當時超過百名職員的公司規模。


新平溪煤礦卸煤場的今昔對比；攝影／Florence Kao

輝煌背後的勞工唏噓—新平溪煤礦卸煤場
坐著緩慢且顛簸的「獨眼小僧」—台灣第一部電氣化運煤火車，我們來到「新平溪煤礦博物園區」。新平溪煤礦博物園區原為新平溪煤礦卸煤場，「新平溪煤礦」開礦於民國五十六年，相較於直接進斜坑採礦的礦坑，新平溪煤礦以平坑再接主斜坑的是非常特殊的坑道形式。新平溪煤礦博物園區現場保留了許多採礦場景：台灣不是古老大陸，岩層通常淺薄，礦工要深入地底在不到80公分的岩層中躺著或趴著開採，加上地底暗無天日、悶熱危險；當結束一天辛苦的工人們平安地走出礦坑，在澡堂洗去滿身汙泥，誰不對生命感到無奈呢？或許這也間接點亮了繁榮礦鎮們的燈紅酒綠。

台灣第一部電氣化運煤火車比台鐵電氣化更早；攝影／Florence Kao

位於坑口的礦工報到板；攝影／Florence Kao

新平溪煤礦坑道；攝影／Florence Kao

礦工下崗後洗去一身黑泥的大澡堂；攝影／Florence Kao

新平溪煤礦博物園區內展出日本礦工的繪畫；攝影／Florence Kao

愛生理，找顏李—李建興祖厝
在前往猴硐的路上，導覽老師興致一來帶著我們到李建興祖厝，李建興是瑞芳李家的大家長，當年瑞芳李家與基隆顏家並稱，礦界更流行著「愛生理，找顏李」（台語：要生意，找顏李）。從山腰上李建興銅像望外看，沒有盡頭的滿山滿谷盡是李家「瑞三煤礦」的礦區，老師也帶著我們深入樹林中，找尋各個坑口，在坑口前邊撿拾散落的煤礦、邊聽著老師說故事，拼湊著曾經渲染這片土地的黑金記憶。

李建興祖厝中西合璧的山牆裝飾；攝影／Florence Kao

看得到蝙蝠的坑口冒險；攝影／Florence Kao

後起之秀，文化資產的潛力戶—猴硐瑞三本礦
猴硐近年來因貓村而有名，但它也是瑞三煤礦的所在地，直至1990年收坑，瑞三煤礦一直是繼菁桐石底煤礦後全台產量最高之礦場。瑞三煤礦最主要礦場—「瑞三本礦」的坑口旁的文史資料庫蒐集了各式各樣的開採器具和照片，還有許多文字資料等待整理，瑞三煤礦不僅記錄了台灣煤礦史中後期的輝煌，也更完整保存了採煤城鎮的真實樣貌，豐富的文史資料蘊含文化觀光潛力。

瑞三本礦坑口；攝影／Florence Kao

礦工工作證件；攝影／Florence Kao

餘音繞樑，黑金輓歌
市場競爭是台灣礦業沒落的主因，而1984年一連三起的嚴重災變，造成至少277人死亡，更是為台灣煤礦業寫下終章。2000年台灣最後四個煤礦場宣告停工，台灣125年的煤礦史正式畫下句點。從產業面來看，台灣煤礦的確為台灣創造了經濟奇蹟，連帶讓山城發展，但高風險的工作環境、除了煤礦缺乏其他發展資源的偏遠山城，讓整部台灣採煤史的內外，都充滿了悲情惆悵。許多基層勞工家庭人生中的酸甜苦辣，隨著台灣煤礦史浮沉；現在掛在降煤櫃牆面的祈福竹筒，隨風響起清脆碰撞，彷彿回應著已不再響起、礦坑深處的開鑿敲擊，在文化之路上行走的旅人們心上，鑿刻時代的重量。

台灣的黑金故事隨風擺盪；攝影／Florence K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