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蛹而出的都市新生-The New Life of Exuviate
By 欣建築2013/04/26
圖片說明:夜晚透徹的燈光,綻放了整座地下出口的建築層次。
撰文、攝影 / 朱沛亭
西班牙的畢爾包(Bilbao)因為古根漢美術館的落成而聲名大噪,每年吸引數百萬觀光客前往,讓這個沒落的城市又得以重新翻身,賺進大把大把的觀光收入,其他國家許多城市都想依循這個模式再造畢爾包經驗,可是十多年來似乎沒有第二個畢爾包奇蹟。其實真的前往畢爾包走一遭,你會發現這個城市極度具有魅力,會讓旅客們想再多待一些日子,甚至下次還想再來。法蘭克蓋瑞(Frank Gehry)設計的古根漢固然是道大菜,但是單靠一棟美術館對觀光事業來說絕對是不夠的,所以畢爾包的市政當局有非常成功的配套規劃,請來許多世界一流的建築大師,替這個城市的各個部分好好妝點一下。包括從郊外的機場、停車場、到市區內的街道家具,沿著河邊的觀光步道、人行陸橋,新建的音樂廳、文化設施,還有今天要介紹的,特別請英國建築大師諾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來設計的捷運地下出入口。有了這些高水準的「配菜」,遊客們的畢爾包之行會覺得有如吃了一套完整設計的套餐,從開胃酒、前菜,一直到最後的甜點、咖啡都極其精緻,不會有大老遠來只看到一棟古根漢,其他的都意猶未盡的遺憾。也因為這些「配菜」,觀光客才會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前來,他們肯定是功不可沒的幕後功臣。
圖片說明:座落於畢爾包市區內的捷運出入口,彎曲的玻璃面精準地鑲嵌在精巧的金屬骨架內,有如玻璃甲殼蟲般充滿科技未來的視覺感。
圖片說明:座落於畢爾包市區內的捷運出入口,彎曲的玻璃面精準地鑲嵌在精巧的金屬骨架內,有如玻璃甲殼蟲般充滿科技未來的視覺感。
今天要介紹的這道「配菜」規模雖小,但精緻度和吸睛程度完全不和規模成正比。這些坐落於畢爾包市區內的捷運出入口,遠看就像一隻隻從地底下鑽出來的玻璃甲殼蟲,頗有科幻電影中的未來感。尤其搭配市區的傳統式樣老建築當背景,更讓外來人士體驗到時光錯亂的複雜感受,這種感覺和古根漢美術館與附近街區給人的強烈對比有幾分類似。走到這些玻璃甲殼蟲身旁近看他的身軀,有著Norman Foster作品一貫的精緻。彎曲的玻璃面精準地鑲嵌在精巧的金屬骨架內,平整光滑的程度令人讚嘆,簡直有如實驗室中的精密儀器。我都不禁想伸手撫摸這些玻璃蟲的外殼,幾乎忘了他是暴露在街道上,風吹日曬沾灰塵的一棟建築物。
圖片說明:座落於畢爾包市區內的捷運出入口,彎曲的玻璃面精準地鑲嵌在精巧的金屬骨架內,有如玻璃甲殼蟲般充滿科技未來的視覺感。
從玻璃蟲的入口走入地下,地底下當然沒辦法作成透明玻璃,不過Norman Foster延續了地上玻璃的分割比例,在地下坑道中鋼筋水泥的牆面上作出同樣的分割、同樣的彎曲面,彷彿這些水泥牆是一片片彎曲的金屬板覆蓋上去的感覺,走在裡面真的如同走在太空艙當中。這種僅僅用水泥就可以塑造出高科技感覺的手法,後來在倫敦地鐵的千禧延伸線車站系列中也屢屢見到,精密札實的施工,讓早已習慣台灣施工品質的我們驚艷不已。
乘著電扶梯從地下回到地面,穿過玻璃蟲的身體走出來到陽光下,忽然間感覺到好像自己是一隻蝴蝶,尤其是回頭看到這棟破土而出的玻璃屋,簡直像極了一個玻璃作成的蛹。人就像是一隻隻地底下的毛毛蟲,先要經過蛹的過程,然後破繭而出,終於展翅在陽光下飛翔。想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好輕鬆、好亮麗,沒想到只是個小小的捷運地下出入口,竟然讓人有這麼多聯想。有趣的是,這隻玻璃甲殼蟲在台灣也有山寨版的分身,我認為這麼小卻這麼有意思的建築一定也會引起其他設計師的效法,所以在台灣看到也不足為奇,只不過我們和人家原版的一比還真的輸太多了!可能是受限於建造經費,或是施工的經驗水準,也有可能是我們有颱風地震,在台灣類似的建築總是不如原版的輕巧。金屬框架一定會粗重許多,接合處也不那麼精準,玻璃和金屬的質感也差上一截,比較過後才知道,Norman Foster的設計小雖小,施工與細部設計的難度還真高。
圖片說明:乘著電扶梯從地下回到地面,回頭看到這棟破土而出的玻璃屋,簡直像極了一個玻璃作成的蛹。
這種以彎曲玻璃作成一顆蛋一般的捷運出入口,從畢爾包在1996年第一次實驗之後,在別的城市陸續也有類似概念的設計出現。前面提到Norman Foster後來就在自己家的倫敦捷運又發揚光大過,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法國的花都巴黎竟然也有類似的出入口建築。為什麼我會如此驚訝呢?因為巴黎舊式的捷運出入口早已是個經典。那是新藝術運動(Art Nouveau)的代表作,二十世紀初由姬瑪赫(Hecter Guimard)所設計的一系列大大小小好幾十個車站,彎彎曲曲的鑄鐵,模仿自然界植物的造型,簡直就是為了花都巴黎的專用設計,用在其他城市氣質就不合了。後來的第二代、第三代設計也多半延續這種新藝術運動的風格,只是將其簡化或現代化,但都還看得出「血緣」關係,這回突然讓我看到完全不同風格的巴黎地鐵出入口,也難怪會有些錯愕。
圖片說明:同樣彎曲造型、玻璃和鋼鐵骨架,卻與古典風格雕刻精美的巴黎火車站搭配,展現出一種協調式的新舊對比。
這座捷運地下出入口位於巴黎St. Lazare火車站的廣場上,同樣是彎曲造型、同樣是玻璃和鋼鐵骨架,和畢爾包的地鐵站相比,卻呈現出不大相同的風貌。首先這顆「玻璃蛋」比較大,他的弧度會讓人覺得是顆蛋,而不是甲殼蟲;再則他也不是走科幻金屬冷酷風,他的骨架呈現柔和的深色系,搭配古典風格雕刻精美的巴黎火車站,展現出一種協調式的新舊對比。大部分人走過他身旁都不太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少數像我這種設計工作者才會對他驚艷著迷。我在一旁佇足觀察良久,深深覺得這座地鐵站也如同畢爾包的一樣,是一道精緻的「配菜」,是顆等待發光的陪襯寶石,等待有一天能從配角躍昇主角。在那天來臨之前,他們都努力扮演好綠葉的角色,讓紅花更加美麗。
圖片說明:同樣彎曲造型、玻璃和鋼鐵骨架,卻與古典風格雕刻精美的巴黎火車站搭配,展現出一種協調式的新舊對比。
地鐵站出入口有一項機能一定要考慮,就是夜間收班之後要關門,以防閒雜人等半夜溜到地下車站難以管理。然而彎曲玻璃造型的建築要加上鐵捲門非常不易,從這種小地方就可以看出設計者的巧思,很多建築師在地鐵站造形設計上原先有趣的點子,遇到要關門這個事情就沒辦法搞定,最後而只好被迫放棄。Norman Foster選擇將畢爾包地鐵站的站體浮出地面後,像是用斧頭劈斷一般,形成一塊平整的切面,這裡就可以設置玻璃門,而且開關較為容易。巴黎的這顆蛋難度就高了,設計師發揮了難得的天份,將「蛋殼」的一部分設計成可左右移動的滑門,平時向左右滑開留出一道洞口,深夜再滑回來恢復成一顆完整封閉的蛋,這實在是解決關門問題手法中相當高段的一個解法。
圖片說明:位於巴黎St. Lazare火車站的廣場上的捷運地下出入口。
西班牙和法國的這兩座地鐵站都有著「珠圓玉潤」的特質,這個在中國古代用來形容珍珠寶玉、甚至是氣質婉約的形容詞,沒想到竟然可以套用在21世紀的歐洲新建築身上。而且這些晶瑩剔透的水晶彩蛋,白天讓人感受到令人信任的一種現代工業技術美感,到了晚上配上特殊設計的燈光,又成了都市景觀中亮眼的鑽石。我心中常暗自羨慕那些日日進出這些捷運站的歐洲人,每次踏出地面的那一剎那,都能讓自己有如同蝴蝶破蛹而出、展翅新生的愉悅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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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file
朱沛亭
成大建築系及台大建築城鄉所畢業,國家建築師高考榜首,南亞技術學院建築系講師,荷柏設計主持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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