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教堂，辨方位

圖片說明：巴黎聖母院(From Google Earth)

撰文 / 黃恩宇

在歐洲老城漫步時，最難堪的恐怕就是迷路或迷失方向了。這個時候若有地圖、指南針或智慧型手機，或是能夠知道時間並看到太陽，應可立即脫離窘境。但萬一沒有上述裝備，而且天氣陰雨，那該怎麼辦呢？

這時候有一個還算可靠的辦法：看教堂，辨方位。

只要所選的教堂夠古老、年代可溯及中世紀，其入口立面應該都會向西，且教堂內的祭壇會朝東。若這座教堂是該城市的代表性的教堂，它也通常會座落於城市中心。一旦能夠確認城市的中心以及東西兩方位，差不多也能推敲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了。

無論是大城市的教堂，如巴黎聖母院、科隆大教堂、倫敦聖保羅大教堂等等，或是小城鎮的教堂，如德國哥斯拉（Goslar）的聖馬可教堂（Marktkirche）、荷蘭星型城市納爾登（Naarden）的大教堂（Grotekerk）、西班牙赫羅納（Girona）的主教座堂（Catedral de Girona），它們都有著東西向的配置，祭壇朝東，主入口朝西。西元10世紀在歐洲普遍可見的仿羅馬式樣（Romanesque）教堂，其高聳巨大的入口塔樓通常稱做「西端屋」（westwork），因為其總是位於教堂的西端，並標誌出朝向西方的入口。

圖片說明：科隆大教堂(from Google Earth)

圖片說明：荷蘭納爾登的大教堂(from Google Earth)

宗教學家伊里亞德（Mircea Eliade）在他的《聖與俗》（The Sacred and the Profane）裡有提到關於此東西向配置的神學解釋。其大致是說，教堂空間象徵著宇宙，祭壇象徵了天堂，因此必須連結到聖城耶路撒冷的方位，也就是東方，而西方則象徵了黑暗與死亡。人們進入教堂參加禮拜時，就是由西向東的過程，這個過程也象徵了基督徒戰勝死亡並邁向永生天國之路的神聖旅程。雖然「東方?西方」象徵著「生命?死亡」並非基督教文化獨有的觀念，但「耶路撒冷位於東方」的這個事實，確實再一次強化了這個觀念，也成為「祭壇朝東?入口朝西」這個教堂配置規則的重要基礎。

然而，凡規則必有例外。我們可以發現許多教堂並沒有依照東西向配置的規則，特別是那些晚近年代興建且配置必須因地制宜的教堂。

有一個重要例外不得不提：梵諦岡最古老的核心—聖彼得大教堂。這座教堂配置剛好與前述規則相反，其主入口朝東，而內部祭壇朝西。雖然此聖彼得大教堂的建築體是在文藝復興時代後才慢慢完成的，但此方位配置的方式卻是源自於它的古老前身—舊聖彼得教堂，興建於古羅馬帝國君士坦丁大帝時代（西元第4世紀）。從史料與遺跡可以得知，在古羅馬時代末期，人們由傳統多神信仰轉變成基督信仰的過程中，耶穌基督往往被比擬成太陽神阿波羅，人們也常常將後者的形象投射至前者身上。在這座聖彼得教堂的地下深處，曾挖掘出證實這種連結的馬賽克人像，此人像應是耶穌基督，但人像頭上有著阿波羅形象所特有的太陽光芒。學者們也大膽推測，當時規劃老聖彼得大教堂時，應是比照阿波羅神廟的配置原則：大部分古希臘或古羅馬的阿波羅神廟，正面都是朝東，面對日出的方向。

圖片說明：舊聖彼得大教堂平面(from wikipedia)

舊聖彼得大教堂平面(from wikipedia)

圖片說明：聖彼得大教堂的地下挖到的馬賽克，具阿波羅形象特徵的耶穌基督(from wikipedia)

雖然大多數老教堂都遵守著東祭壇與西入口的規則，但各式各樣的原因所導致出來的例外也實在太多了。若真的在歐洲老城市迷失方向時，與其絞盡腦汁判斷哪座教堂的配置值得信賴，還不如直接跟別人問路吧！

==========

Profile

黃恩宇
畢業於成大建築系（1995）、成大建築研究所歷史與理論組（1997）、荷蘭萊頓大學（Leiden University）藝術史系比較世界建築學博士。曾任職建築師事務所（1999~2004）與《台灣建築報導雜誌》專欄作者（2002~2008）。現為黃恩宇建築師事務所負責人、台北科技大學兼任講師及實踐大學兼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