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1. 首頁>
  2. 旅行

濁水溪公社的「男男相幹笑話」是如何失靈的?

By 欣音樂2015/11/10
article cover

圖片說明:濁水溪公社的「男男相幹笑話」是如何失靈的?(翻攝自Youtube)馬習會前夕,濁水溪公社因為貼出一幅「習近平桶/統馬英九」的諷刺插畫,再次被掛上「性別盲」的罪名。主唱小柯在九月的關鍵評論網專訪上所言的「以前的確有女生因此很看不起我們,罵我們低級、男性霸權。但這個問題基本上已經不存在了,近年來的表演中,很多女農友甚至幹譙得比其他人都還兇猛。」如今看來,前半段那句並不真的反應現實。 對該畫作目前最細緻的討論集中在一篇 PTT 回文上。原貼文者認為,馬英九是當權者,而歧視只會發生在弱勢身上,因此歧視並不成立,況且馬實際上並沒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所以畫作也沒有真的污辱到同性戀者。然而

圖片說明:濁水溪公社的「男男相幹笑話」是如何失靈的?(翻攝自Youtube)


馬習會前夕,濁水溪公社因為貼出一幅「習近平桶/統馬英九」的諷刺插畫,再次被掛上「性別盲」的罪名。主唱小柯在九月的關鍵評論網專訪上所言的「以前的確有女生因此很看不起我們,罵我們低級、男性霸權。但這個問題基本上已經不存在了,近年來的表演中,很多女農友甚至幹譙得比其他人都還兇猛。」如今看來,前半段那句並不真的反應現實。
 
對該畫作目前最細緻的討論集中在一篇 PTT 回文上。原貼文者認為,馬英九是當權者,而歧視只會發生在弱勢身上,因此歧視並不成立,況且馬實際上並沒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所以畫作也沒有真的污辱到同性戀者。然而回文者認為,「習桶馬圖」其實是一幅,透過「插入者=支配者;被插入者=被支配者」這組男性霸權等式,繼續強化社會對「性別氣質陰柔者=被支配者」的偏見隱喻。
 
回文者從性別平權脈絡點出「習捅馬圖」的問題,似乎仍沒有辦法完全說服濁團樂迷。我想,濁水溪公社的插畫,比起馮光遠的玩笑話更複雜的原因是,他們過去一直沿用著「插入者=支配者;被插入者=被支配者」這組等式,成就出一種獨特的藝術行動劇,這齣劇對他們的樂迷來說,非常具有「情感支持」的作用。

圖片說明:引起爭議的「習桶(統)馬圖」(翻攝自濁水溪公社粉絲頁)


不「相幹」就不是濁水溪公社
 
不難發現,部分農友(濁水溪公社的樂迷)對於這次爭議的護航,總會貼出〈強姦殺人〉來表達濁團過去的舊作總是如此的意見。濁團誕生在九O年代,台灣解嚴之初,威權融冰期,過去的壓抑一口氣爆開來,結晶出如此百無禁忌、直擊惡臭的風格。濁團在頻頻強調「乾淨」的社會裡成了叛逆的力量,二十多年仍無來者能承繼,因此成為他們最獨特的地方。
 
有論者批評濁水溪公社下流、沒水準,並無力度。因為他們在成團之初本就是為了告訴你,低俗只是表面,那些衣冠楚楚的當權者未必比較高級有格調,背地裡搞出來的壞事還可能更加齷齪。
 
濁團的創作大量玩弄「性」的符碼,對於「陽具」也有瘋狂的執著。一曲〈卡通手槍〉從古至今「照顧」了諸多格格不入於社會的失意者;他們訕笑歌裡那些要求我們「用功讀書」、「復興民主」的威權控制,告訴各位打手槍才是正經事。我時常覺得,以開幹、往台上丟擲垃圾而聞名的濁團現場 ,根本是以謾罵代替呻吟,衛生紙代替射精的儀式,目的是使現實中信心受創/閹割的異性戀男性,在一場集體自慰中重振雄風。
 
時至今日,濁團雖已不像過去會潑糞、支解、焚燒那樣瘋狂,但依然保有「男男相幹」的橋段,譬如在這支影片中,你依然能聽到農友喊「林益世跟馬英九相幹」的言論。「相幹笑話」並不是從這張圖片才開始的,它一直以來服務著異性戀男性,讓他們覺得爽!
 
「插入便獲得支配權」,在濁團現場,你偶爾能看到台下農友衝上台,假性插入本該是權力中心,不可侵犯的台上樂手,產生一種顛覆權威的戲劇性。「習捅馬圖」也是類似的概念。透過將習近平畫成插入者,支配被桶(統)的馬英九,親中的態度被化成了荒謬、低俗的「相幹」,原本西裝鼻挺的兩人好像被揭開醜陋的真面目,讓人對如此悲哀之事能夠以訕笑來面對。

是阿,不能演出「男男相幹」那還叫濁水溪公社嗎?
 
男體盛化的濁水溪公社
 
顛覆權威,揭露權威,都是很好的事。我們也總需要一些不在常軌上的時刻,去宣泄積累已久的嘔吐,但總有人會忘了這一切依然是戲。誤把戲台子當人生,你不走,演員下不了台。
 
我有時候會覺得,濁團愈來愈近似某些,提供性服務來情感支持社會邊緣人的性工作者,已不能單純用「沙文就是萬惡淵藪」、「嫖妓就是女體剝削」來理解與移除。
 
濁水溪公社如今已是一種男體盛的存在(還是得巡迴的迴轉壽司呢...),每次演出都在服務農友,讓失意者可以化悲憤為力量,進行一場顛覆權威、瓦解權威的想像中的革命。而成團二十多年,因為社會依舊很糟,魯蛇沒有變少,老哏也只好繼續。因此這波爭議中,農友的護航並不意外,他們得護住他們緊咬已久的奶嘴。
 
但社會還是有變化的,性別平權運動與論述不斷展開,社群媒體的傳播也讓原本只在現場出現的濁團儀式,被愈來愈公開化。且於時機點上,隨馮光遠的「馬金特殊性關係」以及「柯文哲拍桌事件」,酷兒族群早對於此類玩笑愈來愈敏感。濁團的音樂一直以來,服務的主要客群也就不是酷兒(肯定會有酷兒聽濁團,但數量絕對不多,去看看現場便知),酷兒們不在濁團的脈絡裡,可想而知,看到畫作會起何種極大的反感。

於是你可以看到農友護航時說:他們不懂濁團,沒看過濁團現場啦;我們平常也支持同志運動啊,只是這張圖真的很好笑,你們不舒服是沒自信、沒幽默感。以此屏蔽掉酷兒們對於畫作抗議行動背後更深的追探。

「男男相幹笑話」是如何失靈的?

長期以來,大部分並不真的會男男肛交(尤其厭惡當零號)的異男,總愛搶奪酷兒語言化為幽默材料,譬如:馮光遠宣告參選時喊「出櫃」。「男男相幹笑話」的失靈,起於酷兒(絕大多數是男同志)試圖從那些「假幹」的異男那兒,搶回其情慾認同「相幹」的詮釋權。

圖片說明:這次,男同志要從濁水溪公社那兒搶回「男男相幹」的詮釋權。(翻攝自Youtube)


異性戀霸權奪取酷兒語言的詮釋權,可不是掌權者的專利,自詡為反抗者也往往如此。在一篇〈從太陽花到菊花:後「太陽花運動」中的同志行動與情色消費〉的論文裡即提到,在反對主流社運路線的大腸花現場,異性戀喊的「幹」是反抗霸權的「國罵」,男同志發聲「幹」政府時,總要多一分「他不是我的菜」的情慾補充;且異性戀也大量挪用「出櫃」:「整場論壇充滿類於『金溥聰你不要再用你的香蕉逼迫馬英九了』或呼籲金溥聰和馬英九『儘快出櫃』;甚至親近同性者亦會被強制入櫃與出櫃,例如男名眾在表達對林飛帆、陳為廷的英雄崇拜時,亦在現場高呼『出櫃出櫃!』下,配合地說:『幹!出櫃啦!』」

該論文最後寫道:「性別團體作為情欲與認同的『幹』和『出櫃』,其力道不斷在複製中被減弱;在異性戀霸權的結構中,『幹』和『出櫃』被強行置入詮釋同性間的親近關係,甚至成為群眾戲謔、詆毀的笑料,更遑論『死 gay 砲』的歧視。」

去年,羅毓嘉從馮光遠那兒搶回「出櫃」的詮釋權,告訴他「出櫃」一詞的沉重。而現在,男同志要再次從濁水溪公社那兒搶回「男男相幹」的詮釋權,拒絕它被粗魯地比擬成「政治人物之間的邪惡交易」,或著「大國霸凌小國」的暴力隱喻,而只是攻與受之間對等的、愉悅的、美好的、同性之間的情慾而已。

有部分的酷兒批評「習桶馬圖」會說:「異性戀的垃圾自己處理,同志不負責回收。」但其實用同志形象來描述當權者並不一定是糟糕的,而是看你怎麼用(甚至取決於誰來用)。東正教月曆把痛恨酷兒的普丁跟主教基里爾一世酷兒化,策略是:你們覺得我們噁心,我們就用你們覺得噁心的那模樣來打扮你,但這對我們來說一直很性感。而濁團那張比較像是:你們政治人物好噁心,我要讓你們成為我們覺得噁心的東西,露出噁心的真面目。但真正的「男男相幹」並不噁心,也不像他們表演的那麼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