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 郭政彰專訪｜未曾離開的，就在那裡

▲蘇州影像即景／ 2017年／郭政彰提供


專訪之前，我一直想著要如何開啟這篇故事，又或是該如何打下第一段字句。直到面對面那刻，我便將預想的通通都給丟了；只因我就想好好面對眼前這人以及他帶給我的總和，一如他拍下的那些。

他是郭政彰，戴著一副視力檢查般的眼鏡，笑說：「畫我很簡單啊，就三個圓（圓圓的眼鏡和圓圓的臉）就可以了。」的男子，有個總與電影、電視劇、廣告以及劇場連結一塊兒的名字，是個期望能拿著相機就此死去的性情中人；是故事本身也是個說故事的人。

「一旦翻開，就很難闔上了。」這是我對他的感覺，最初至句末為止都是。

從第一張照片說起，從就讀世新電影系的作業聊起；講的明明是攝影，聽來卻是青春的夢想記事。繞著影像的生命歷程，說真也夠真切的。「第一張照片嗎？那是課堂上為電影作業拍的劇照。」循著記憶思緒，他搭了搭影像故事屋，拋出敘事的軸線，跟我說了說留在他當時底片裡的女子；那位從戰爭時期，從青春年華就一直等著丈夫回來的妻子。「那是我同學寫的劇本，時代背景落在對日抗戰期間，一個關於他阿嬤的故事。」

於是呢，定格在四角分明薄紙上的，有歲月、有旅行也有心境的轉換，而放進眼底收進心裡的，隨著記憶厚度的堆疊，不免多了些變化。那麼，眼見的還會相同嗎？「我曾有過，覺得自己簡直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經驗。」最長持續一到三年時間，舉目所見總黏著一面毛玻璃，看不清也說不明，懵懂也模糊。

「若發現這樣的狀態，我就會跳脫，跳到跟拍照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地方。」於是他專心蓋起自家的房子，於是他就這樣繼續移動；抽離個一會兒半晌然後再次進入。


▲蘇州影像即景／ 2017年／郭政彰提供

時間會幫你留下
無論是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論攝影》、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雕刻時光》、謝爾蓋·愛森斯坦(Sergei Eisenstein)《波坦金戰艦》的字句顯影，還是弗朗切斯卡·伍德曼(Francesca Woodman)的靜默語意，抑或塞巴斯堤安·薩爾加多(Sebastiao Salgado)、史蒂文·麥柯里(Steve McCurry)對世界的理解。可編織的情感，可投射的影像，在此之前我們往往不知會成什麼樣。

他於是說：「好的作品就是可以讓人花時間，只是那不是死命盯著看就能懂得。時間所抵銷的，也絕不會是它原有的價值。」

非得經歷過一些人與事，將其投進時序的河裡，傾注記憶的腦汁之後，我們才能稍稍知道一些什麼；猶如瞇眼瞧瞧初露曙光的山頭，一切都才剛開始。「其實現在我反而會回過頭找學生時代看過的《發條橘子》、《巴黎野玫瑰》、《兩根槍管》等經典電影，也因此發現了以往沒注意過的地方。」

那是本著初心，那是想看到視線以外的總和，即便處在這垂手可得的影像洪流之中，可稱之為「作品」的那些，還是不會變的。「既然是作品，那還是得用心做出來。」必須認真以對，是得帶著一定節奏與速度的集結。「作品與創作者本身的連結是什麼？你做出來的東西以及想要講的話是什麼？」他不斷自問，然後不斷尋求。

想說些什麼？除了商業攝影，他參與劇場、電影、電視劇的拍攝，同時也透過參與非營利組織，好比奧比斯Orbis、防盲基金會等公益紀實攝影的合作，他走進偏遠國度，來到尼泊爾、非洲、外蒙古等世界角落。「我們不可能每件事情都做到完美，我會攝影，我能做的就是把影像帶出來。」快門之下，能顯影能看見的，也許就能影響更多人加以關注。他於是跟我說起，超過三億個孩子身處的戰爭環境，自然資源日漸匱乏的現況，以及關乎生死之隔的另個世界。

雖說世界是走不完的，倚著工作的一次次出走，卻讓他幾乎走遍各國。「說真的，假設我出國一百次，僅僅有兩次會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旅行，其他的話都是因為工作。」2015年，帶上一台黑白一台彩色相機，同樣的鏡頭，兩百卷底片，走進南美一個月；又或是幾近波折，歷經數十個小時來到地球最寒冷的南極大陸，為的還是工作。說起想念的旅行樣貌，他聊了聊讀書時期跟著幾個愛拍照的好友，開著車就從台北殺到花東的漂魄時光。


▲IPOTY獲獎《真誠的快樂》／ 2005年／郭政彰提供

怎樣都離不開了
時至今日，他跨入二十年頭的攝影生涯，蒐集了《地理》的樣貌，觸碰了生命本質的斑斕光影，亦將文化與時間之河帶入畫面。無論黑白抑或充滿色彩，翻開那段：「經度是人文感觸，緯度是畫面情緒，遠方的路已近在眼前，人與環境的聯繫是沿途的定位座標，景窗裡是一張來自世界的龐大情感網......」直搗於心的熱度，仍在擴及當中。

撒出那張網吧，與自然共生共存吧，或晴或雨，抑或錯過的光景，都是對攝影最好的安排。畢竟主觀客觀與否都是個相對運動罷了，鑲嵌在宇宙運行之中，環繞著千瘡百孔，卻也接連著千真萬確的啊。「對我而言，攝影就是個我很喜歡，並感到十分自在的事情。所以不管什麼主題也好，對我來說都是攝影，都是我說話的方式。」沒那麼簡單倒也沒這麼複雜，畢竟再多理由都缺不了喜歡這件事。

他於是提到，任何外在觀感與影響一旦進到身體裡，經由消化及理解判斷，就成了自我意識；即是生命的體現。透過文字書寫，藉著影像捕捉與情感的爬梳，將「我有話要說」這事兒開設個出口，面對外界的同時也回到自己身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生命個體，懂得選擇是件很重要的事。」至於得用何種語調來述說，那就關乎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做了什麼樣的選擇罷了。

思考也執行，他拍下母親，錄下兒子的影像即刻，接連了時間的軸線，緊靠著島嶼、港口以及長時間人物紀錄等主題創作。你說他仍在拍照嗎，他說怎樣都不會離開的啊，一如他提到的：

「如果問我什麼樣的死法最美？我最希望在離開的時候，手上還持著相機，這是我想要選擇的人生Ending。」很真實，很浪漫，很郭政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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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OTY獲獎《真誠的快樂》／ 2005年／郭政彰提供


▲蘇州影像即景／ 2017年／郭政彰提供

?關於攝影師｜郭政彰
知名劇照師，跨界攝影師，作品遍及廣告攝影、電影電視劇場之劇照及公益紀實攝影。曾任GQ雜誌特約攝影、天下雜誌319鄉風格旅遊攝影召集人、CUE電影生活誌攝影顧問。平面攝影經驗十餘年，擅長用感性溫柔的鏡頭訴說故事，作品意念表達出深度人文關懷。曾為《台北工廠》《聽說》《陽陽》《冏男孩》《最遙遠的距離》《松鼠自殺事件》《20 30 40》等三十餘部。《波麗士大人》《偵探物語》《孽子》等許多電視、電影拍攝劇照，透過他的鏡頭，建構出對電影的想像。此外，國際攝影競賽獲獎經歷豐富，陸續於2016 IPOTY專業級人物旅遊首獎及特別獎、2017 法國巴黎攝影大賽PX3-銅賞等榮獲佳績。攝影作品類型跨足劇場、電影、電視劇、雜誌專題攝影、空間攝影、商業攝影，以及報導（紀實）攝影與影像創作，2014年出版個人第一本攝影作品《地理》。而郭政彰最廣為台灣觀眾所知的作品，即是歷年City Café的桂綸鎂平面照片，合作對象包含LV、MONTBLANC、Timberland、NIKE、SONY等國際品牌，曾擔任林依晨、Janet的婚紗攝影師。政彰影像：https://www.chengchangimage.com/

?千年的片刻戲感-蘇州｜攝影講座報名中
講師：郭政彰
日期：107年06月27日 星期三
時間：19:30~21:30
地點：永康人文空間
地址：台北市中正區信義路二段207號3樓
活動詳情：https://bit.ly/2JxyZ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