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帶路][船橋彰]印度烈日─連我和旅行一併曬黑
是烈日把印度人曬黑,也曬黑我的旅行。 台灣人,生於一「個」四季如春的小島,若是第一次到印度這種以「片」為單位計算的大陸,天氣是除了可愛又可惡的印度人以外,第二項需要適應的劇烈改變。其實加爾各答與高雄的緯度相似,皆位於北緯二十二度左右(註2),照理台灣人早已習慣熱帶的炙熱,到了印度應該可以像個微波用保溫盒般十足耐熱,但印度幅員廣大,南北縱長三千兩百多公里,小小台灣從基隆到鵝鑾鼻也只有將近四百公里不到,這八倍的距離與氣候差距包含印度內陸城市缺乏海洋的包圍,而使得烈日狂掃、氣溫狂飆,於是天乾物燥的氣候成為旅人質疑印度旅程舒適性的殺手之一。寂寞星球上說,When to go? October to M
是烈日把印度人曬黑,也曬黑我的旅行。
台灣人,生於一「個」四季如春的小島,若是第一次到印度這種以「片」為單位計算的大陸,天氣是除了可愛又可惡的印度人以外,第二項需要適應的劇烈改變。其實加爾各答與高雄的緯度相似,皆位於北緯二十二度左右(註2),照理台灣人早已習慣熱帶的炙熱,到了印度應該可以像個微波用保溫盒般十足耐熱,但印度幅員廣大,南北縱長三千兩百多公里,小小台灣從基隆到鵝鑾鼻也只有將近四百公里不到,這八倍的距離與氣候差距包含印度內陸城市缺乏海洋的包圍,而使得烈日狂掃、氣溫狂飆,於是天乾物燥的氣候成為旅人質疑印度旅程舒適性的殺手之一。
寂寞星球上說,When to go? October to March. 除了北印的喜馬拉雅山區外,四月到九月是印度旅行的淡季,甚至在六月,雨季會令你連旅館的門也出不了,只剩加爾各答僅存的人力拉車可以送你過街。而在七月,要頂著誇張至極的烈日一面與印度狡猾的三輪車廝殺,那將會是何等殘忍的酷刑!我在四月一日愚人節那天踏上印度的土地則純屬巧合,從台灣甫結束的春涼飛到即將燃燒的酷暑起點,原僥倖地以為熱季才剛開始一天,頂上的太陽應該還不至於太過分吧?事實證明四十度以上的高溫也已經不客氣的出現在溫度計上了。
短褲、短袖T-shirt與拖鞋,刺眼時戴上棒球帽,是我一般的行腳裝扮。但也只有外國人才會穿著T-shirt、短褲在街上行走,即使天氣再熱印度男人還是身著襯衫和長褲。終究外國人是外來者,入境沒有隨俗也就見怪不怪。露出手腳圖個躁熱中的微薄涼爽,曬黑頂多變得粗獷狼狽並無所謂,但曬傷就是個有扎實痛覺的傷害。想像頂著又紅又刺的皮膚,隔日再度行走於印度街頭的陽光下絕非上策。於是我出門前常擦上防曬油,事先預防,即使黏膩也比那曬傷後的刺痛好受,畢竟六周的印度行並非兩三天的島嶼狂歡派對可以揮霍皮膚享受日光,是該連使用日照都必須節約。
經過一個多月的印度太陽侵蝕,我的皮膚、衣物都似歷劫歸來,皆飽受風霜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膝蓋以下的小腿、袖口以下的手臂、領口以上的脖子到臉部,比起覆在衣物裡的膚色,似乎統統用Photoshop把顏色調高了百分之八十七以上的對比,甚至穿著夾腳拖鞋的腳背,也曬出了清晰的人字形。不只皮膚會曬黑,連衣物都在短時間內加速老化,統統曬成手染般的懷舊漸層,褪了色。一件才剛在曼谷轉機時購買的新T-shirt,一路從印度穿回台灣,光看衣服的折舊好像旅程已經歷時兩年。也許衣物曬傷的蒼白無法回復,比起皮膚更能為印度烈日背書。
印度天空沒有雲,因為水氣還來不及相約聚集成雲,就被高溫逼得魂飛魄散。所以面對這樣的氣候,旅行者勢必演算出一套自己的時間計畫,尤其是長途旅行的背包客,如果每天從一早八點就出門曬到晚上七點,保證過一個禮拜就遍體鱗傷的更改機票日期飛回台灣找朋友哭訴了。不與印度天氣硬碰硬,調節適當的旅行密度,見樹陰涼亭就躲,想吹冷氣喝杯咖啡也行,甚至待在旅館不想出門也無所謂,旅遊書和網友推薦都不是通往旅行唯一的絲路,不必照單全收。長途旅行也需要休息,旅行要充實不是匆忙,旅行要自在不是超載,無時無刻都得把自己的心情整理乾淨。
高度炎熱的氣候確實會損害旅行的感官,同行旅伴彼此心浮氣躁,甚至惡言相對,導致意見不合而在旅途上分道揚鑣,這些例子都很常見。氣候竟是心魔背後的撒旦,如此輕易操控在異地旅行的人類,不只讓山崩路毀無法前行,還可以從心中滋長無形嫌隙,如同緊箍咒般讓旅人自動裹足。
我有一回走在齋浦爾的街頭上,看著一整個烏煙瘴氣的街景,沙塵隨風像河流一樣與車陣在馬路上停停走走,太陽毫不留情的一曬,我簡直失望透了,我怎麼在這?不是在台北市的當代藝術館裡吹著冷氣、看著展覽?那是我在印度長途旅行的撞牆期,後來才學會調適自己,期許自己的心境可以在任何環境下都保持冷靜。陽光再大,也可以有一陣涼風會吹過來,我不被烈日戲弄於掌心,只要冷眼旁觀一切干擾,心境隨之冷卻,看在眼裡的一景一物也都不一樣了,彷彿修煉。
強烈的光線造就鮮明的印度印象,也在背後投射了濃濃黑影。極度反差的受光面與陰影同時並存,鏡頭中所有影像的黑白平衡都得重新調整。又當觀景窗對焦在印度人臉上時,才發現連膚色也加深了許多。傍晚一位站在孟買海堤上的女孩,此時清晰的臉孔和美麗的夕陽我只能擇一留下。
當我還是旅途上的初生之犢,我不明白太陽為何如此對待一名逐漸虛弱的旅人,我拿起相機彷彿弓箭對準日心,即使無法將之射下,就當伸出食指控訴。指證歷歷雖然不明就裡,我還是蒐證所有罪行,將黑影犀利的剪下,以消心中憤怒。
光線是攝影首要的必備元素,我卻弔詭的企圖捕捉,因為我要把襯在印度人事物背後的烈日帶回,把我和我的旅行一併曬黑,留下那麼點用力過的痕跡。
於是,我拍太陽。
註2│加爾各答位於北緯22.32度,高雄位於北緯22.63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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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欣建築 Text、Photo│船橋彰 Editor│何凭融(何熊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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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file】
船橋彰
輔仁大學應用美術學系藝術學士、東海大學建築研究所建築碩士。旅行成為生活信仰,並持續書寫文字風景─平面風景事務所/funabashi.pixnet.net/blog。好非主流價值下的亞洲人文風景,並以影像及文字創作重塑旅行空間形貌。實驗亞洲旅行信仰倍增計畫,在生活中漸進擴張旅行比重,企圖以旅行維生。曾獲2009第四屆BENQ真善美獎二獎、2010第二屆旅行的意義首獎。現任平面風景事務所旅行風景設計師、大葉大學、中華大學兼任講師、GREEN綠雜誌攝影與採訪編輯。著有旅行文學《印度以下,風景以上。》2011年11月貓頭鷹出版,並同年於台北、台南、三峽舉行「船橋彰印度旅行文件展」。